全能 ANIMATION

我的部落格的一篇文章《動畫專有名詞對照表》，意外的累積了上萬人點閱，因此我挖開封存已久的文章，分享給大家。這是一篇６年前新人時期，在2D動畫代工廠中，擔任動畫助手時寫的，除了透過觀察、口述，聽聞並總結的一些看法外，可能也充斥著當年憤青般思維，雖時過境遷，現在也許不一樣了，但我盡量在保持原意下做修正，以傳達我當年是最真實的心境!

１、世界的1/3都被台灣包辦

從早年雨傘、成衣、製鞋、塑膠、到科技業代工，台灣一直是個代工王國。但你可能不知道，台灣也曾有個動畫代工王國，這家公司叫「宏廣」，它曾是全球出口量最大的動畫代工公司，全盛時期世界近1/3動畫都由它製作，動畫師的薪水甚至是銀行經理的2到10倍。

經手負責過作品，包括《頑皮豹》、《摩登原始人》、《飛天小女警》、《小美人魚》、《阿拉丁》、《泰山》、《獅子王》、《花木蘭》等等…。

雖然那個年代沒有AE、沒有Premiere、沒MAMY，只能用一張張紙筆繪製、並膠片合成，但靠著國外訂單的高獲利，不但建立了龐大的分級分工，更靠著嚴謹的流程與審查制度，在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中，讓台灣的製作技術達到迪士尼認可的高度，更曾被譽為「東方迪士尼」。

然而，隨著南韓、中國大陸的競爭，人力成本的上升、技術轉型太慢、自有品牌又發展失利，營收日益衰退的宏廣，終於在14年前，應聲倒下，宣告倒閉，人才與技術從此散落各處。過往製作體系，在面對這種狀況下，再難以保持既有製作水準，加上的環境變遷、人才斷層，更加劇這產業，走向日落的黃昏。

２、明知山有虎、偏向虎山行

宏廣倒下後，人才流散於廣告、遊戲、影視等行業，或者以接案生存，有些則到學界進行教職工作，但我觀察下來，能到學界擔任教職，算非常幸運並令他人羨慕的，因為在線上仍進行代工作業的，其實大多都是無法轉業，想走卻走不了的人。

如果走不了，或不適合其它地方，也只能重新拾起過去的業務，因此又有些人自組公司，繼續接起２Ｄ動畫代工，但在宏廣倒下後，受創陰影都還未回復(＊註一)，就得面臨，製作規模早已不復已往，案源也不再穩定，更要面對低價國家、甚至自己島內的互相競爭，讓安逸習慣、年歲漸長他們，更加疲倦，失去前進的動力。

就在這時，剛出社會的我，抱著一股對動畫熱情，明知山有虎、偏向虎山行，努力爭取進入其中一家２Ｄ代工公司，擔任動畫助手與ＰＴ拍攝人員，雖然早有覺悟，但這真實的樣貌，依然讓我感受到衝擊。

＊註一：宏廣倒下後，大量員工被薪資積欠，越厲害欠越多，一兩百萬都是我最常聽到的數字，甚至聽聞有人因而自殺。

由於當年專業動畫桌位不足，所以我就用借來的動畫台，窩在一小角落，算是自己的小天地。

 ３、我們在世界中的哪一階? 

首先我將動畫產業流程，分為三個階段:

前期、也是第一階段，由國外如迪士尼、環球等..客戶，根據市場開發企劃，進行設計、設定、分鏡，等產品規格的制定。

中期、是第二階段，當產品規格的制定完後，客戶會將製作的任務，發包給台灣，於是我們拿到設定、分鏡等規格後，就開始排進度，執行影片製作，然後一路到完成影片。

後期、是第三階段，完成的影片送回給客戶，在對方做確認與修正後，客戶就打上自家品牌，開始在全球的頻道，或者電影院、ＤＶＤ等通路上架，並行銷讓更多人知道。
 

現在你知道了！過去台灣負責就是中期，而我在的這家公司，負責的也是以中期的項目為主，而這階段又分為一製與二製，「一製就是構圖到動畫，二製就是從掃瞄到合成」，用產品製造來說，一製就像製造圖像零組件，二製則將零組件加工並組裝。

上圖是傳統的動畫封套，以鏡頭為單位，包裹了那個鏡頭所有的製作稿件，有點像電腦的工作資料夾，包括了製作資料與製作檔案在裡面，讓下個流程可以編輯與參考。而最左上邊的流程欄位，完成後要簽名，並寫上完成日期，因此從上圖可發現，每個流程中的工作，都有一個部門，每個部門都會有個審核，可見過去層層把關的嚴謹性。

但是與過去不同的是，因為成本因素，跳過並刪減了一些工作環節，於是流程呈現以下樣貌:

第一個刪減就是「原畫指導」，由公司方未設立這職位，所以個人沒有體會，無法清楚明確說出這職位在幹嘛! 理論上，每個原畫稿件完成後，應該都要經過原畫指導，但目前現場看來，只要律表有明確的動作指示，加上PT給對方確認，似乎沒有原畫指導也沒有差太多！

第二刪減就是「動畫檢查」，相對於原畫指導，我覺得這更加重要，因為會影響到進入二製後的進行效率，也是銜接二製的窗口!(後製大姊們的吼叫聲很恐怖的)

最後有些低價片子，尤以國內片子，公司甚至會將構圖與清稿省略掉，這一部份我下面在談。

４、黃昏不刺眼，只是很哀傷

構圖與原畫，首先在這間公司屬於美式體系，而美式體系，構圖與原畫是分開職位，也就是構圖是一個人負責，根據分鏡與設定，進行背景描繪、鏡位的移動、層次的拆分、角色表演的定位，好讓後期合成時方便作業，另外打上關鍵pose張，給原畫師做參考。

而原畫則又是另一個人負責，在拿到包裹著構圖資料的封套後，參考關鍵pose張，與律表的動作指示，加上細膩的動態表演、情緒表現，並在律表填上細部的時間。

而構圖與原畫分開，不但讓專業分工更加徹底，更可以因應大量快速的訂單，但如今訂單被瓜分、收入銳減，而既有體系會耗費大量成本，肯定吃不消，所以為了刪減開銷，除了降低單價外，另外是犧牲掉一些環節，讓案子能勉強滿足客戶就好，但在這樣狀況下，就影響到製作人原收入與心態，更讓已經破碎現況日趨嚴重，不斷循環。

痛罵老闆「為什麼沒有構圖！！」

有次我在工作時，一名公司資深的原畫師，手上拿著一疊作業中的稿件，突然跑到老闆前，大聲向老闆怒吼：「為什麼沒有構圖！！」，表情激動，還不斷揮舞著手上的稿件，好像就要丟過去一般，於是老闆趕緊安撫她：「一卡再加３００元，算給構圖費～」（＊註二），最後她仍氣沖沖走開，雖然我忘記她有沒有答應，但是我感覺，要不是她畫的好、產量又高，還特別跑過來罵，老闆也不會特別加錢安撫她，原畫師可能就照樣繼續沒有構圖。

構圖很重要，但如果是低單價，尤其是非歐美大客戶的案子，這是常被犧牲的環節，如果分鏡ＰＯＳＥ夠多就把它放大當構圖，剩下的鏡位、層次、定位，就讓原畫師，甚至更後面環節的去做吸收，但這原本不是他們該做的，難怪造成上述資深原畫師的不滿。

最重要的是，這些人多數為論件計酬，在分工明確代工體系中，每個人如果都負責好自己工作，這樣跑下來，是能賺到更多錢，但如果犧牲掉某一環節，其它環節工作內容就會增加，在給的價錢不增反減下，為了讓收入穩定，加上高層只在乎勉強滿足客戶，久而久之自然養成，製作人員流於有做就好的心態，必然犧牲掉品質。

＊註二：有些原畫師也是有構圖能力的，然而當時從構圖到合成，每個環節的工作，大多算論件計酬。

「沒有指示，就不會畫圖了」

傳統律表上，為了避免這種無法控管的問題，在歐美客戶發包台灣這邊前，他們就會將分鏡處理得很仔細，也會在律表左側，清楚寫上動作指示，來確保大方向不會跑掉，如下圖：

這種指示，是導演一種傳達想法的模式，如果體系大的時候，接的幾乎是歐美片，在習慣後，忽然接到其它非歐美片、國內片及特殊案子…，就會降低自身對於表演想像力、創造能力，讓自己變成有指示才能作業。因此曾聽說有些原畫，一拿到沒有動作指示的稿件，就忽然變得不會畫圖了。

「構圖沒注意，狗狗撞牆去」

如上述所提，歐美客戶把分鏡處理得很仔細，在過去多接歐美代工的構圖，養成了直接將分鏡放大，直接照描透視與POSE張的習慣，於是當環境改變時，得面對到非歐美系，那種分鏡較為潦草，或近期數位化，ＢＧ要使用３Ｄ的時候，容易在習慣下，忽略多做確認的動作，而繪製出不能用的稿。（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是資料不齊全，但論件計酬不可能枯等資料，不然早餓死，但不論如何都造成後來流程上的問題）

舉個例好了，某鏡頭的背景用3D建構，3D透視圖已經出來了，但我拿那一鏡頭處理原畫時，發現照著構圖的關鍵pose張定位，來畫下去的話，這隻狗狗肯定會撞到牆壁，而不是跑到牆旁邊的門裡，於是我將關鍵pose張比對分鏡，發現幾乎一樣，也就說構圖師照著分鏡pose去画。

另外，如果拿到構圖的原畫，未仔細性查閱，就依構圖樣貌去進行原畫，出了問題，這時原畫會說是構圖的責任，構圖也有可能會說是資料未給齊的公司方責任，而公司方也有可能說因為PT拍攝給客戶確認沒有問題，所以是客戶端責任，客戶端也可能因為是外行的而無法看懂PT，認為是製作公司把關責任，無限循環~~

PT (Pencil Test)，當原畫師手上的作業完成後，就要進行測試，「Pencil Test」就是負責將原畫的稿子拍成影片，讓國外客戶審查，測試動態OK與否，確認過了就進入下一階段，重要性不言而喻。但對我而言，這是份較賺錢的活，假設拍一個鏡頭５０元，平均２０鐘拍完，１小時就有１５０元，比動畫一張２５元，一張２０分鐘，１小時只有７５元還要來的賺。只是ＰＴ不是隨時都得去支援，偶爾才會有機會。

另外我特別覺得，因為一定要給客戶端看，所以原畫師為了讓動作不要太卡，往往多打許多參考張，讓動態感覺順暢許多，但對於拿到這稿子的動畫師，多餘參考張，往往造成繪製判斷上的困擾，至少~對我個人而言會有這樣感覺！

PT拍攝完長這樣，因為手邊沒有工作時的檔案，所以上圖為網路資料，取自Fram by Frame

清稿，當原畫的ＰＴ給客戶確認過後，在進入動畫之前，會先做清稿，而準確的說就是原畫造型的把關工作，負責統一造型，將每個原畫所畫的造型，修改成標準造型，但不做動態上的修正。而這職位由來，聽說是在製作某部國外長片時，需要大量原畫師，為了怕畫風不同，而特別增設來專門修正造型，後來也引用到其它片子的製作，成為常態性職務，但也因此，造成不少原畫師，在趕稿下，養成了畫草一點也無所謂的習性，過去或許有清稿可以修正，但如今在收入銳減，預算不足下，低單價片子常未設立清稿一職。

「反正有清稿，客戶也只看動作」

原畫師只專門設計動作，造型準確並不再他們的範疇時，只要不要太誇張、結構正確，就可以到下一階段，而清搞就是在修正細部造型，讓動畫在繪製時不會不知所以然，可以有效率進行作業。但也因為有清稿這一職位，有些原畫師就會打得很草，不想花時間自己練好造型，丟給清稿，用著”反正客戶也只看動作”的心態，當然原畫師每個人習性不同，也有的會打得非常仔細，仔細到清稿也只需要簽個名，這不一定，但有些片子因單價過低，審略掉清稿，而原畫師又打得非常草時，想當然承接這稿子的動畫，心中會有非常多不滿，而且就算在怎麼厲害的清稿，也清不了頭身比例錯誤的原畫。

清稿用的是黃色動畫紙，也常用於草稿，因為這種紙比較透光，也有少數原畫師喜歡用它完稿。

「如果是你會怎麼做？」

如果造型沒有人修正把關時，那怎麼瓣呢？於是製片就常常就跑過來，跟只是負責動畫我說：「這稿子在處理的時候，造型再幫我注意一下」還用著很相信的眼神，言下之意就是：把關造型麻煩你來吸收了。但價格不變，那~如果是你會怎麼做？

動畫，就是中間張、或中割，負責將原畫師設計的關鍵動作，重新描過並將沒完成部份補齊，在傳統作業上都需要人工一張張作處理，所以又稱動畫師助手，完成的稿件線條就相當影片完成的樣貌，所以要有非常穩定的耐心與細心。

而美系因動作瑣碎度較高，關鍵張也較為多，參考張也較多，所以中間張理論上會比較好畫，甚至有些原畫師會全部畫出來做全控制，但也因為如此，動畫很容易在趕案子或為了賺錢，不自覺養成，只有線與線的繪製習慣，喪失思考與磨練，讓人員素質進步緩慢！

「新人做動畫都賺不了錢了～」

台灣相較過去，動畫品質其實下降很多，有三個大因素：

第一，過去加工程序較複雜，品質有做控管，但在大的體系解體後，因成本因素就很難用同樣方式是維持這麼大的體系控管。

第二，則是解體後許多動畫人離開與轉行，就算再回來接案，功力也大不如前，且也不見得是主業，未必會很認真去作業，招來新人也因為訓練不足，容易錯誤百出，更增加製程的負擔。

第三，過去加工美系孩童向作品居多，如遇到稍微偏寫實或複雜的，就有可能會有不適應的情況！而過去宏廣有個部門，較為細緻動畫都交給它們處理，但現在早就沒有這部門了，所以寫實人物與細緻度增加的現今，處理起來自然很吃力。

第三部份我特別有感，因為有一次晚上，有位剛要下班的原畫師，經過我的座位，看到我這麼晚，還在埋頭在畫動畫時，開口說：「辛苦了，現在新人做動畫都賺不了錢了，不像過去都是先畫像《藍色小精靈》，那種線條少又造型單純的，現在每個線條很多…」，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，還只是感慨而已，但我就像被蘋果砸到一般：「原來不是我太慢，是當初他們入門都較容易」

過去一張電視片27元左右起跳，電影長片一張40元左右起跳，難度高的甚至有100元起，這裡指的還是過去年代的價碼 , 一個錢很值錢的年代，如今一片最高有２５元就偷笑，平均20左右，甚至最低還拿過一張９元的。

無專職「動畫檢查」

「動畫檢查」負責檢查動畫的稿子是否正確，如果畫的造型有錯誤，要負責修正，或者退回重新製作。但最重要的，是有沒有符合原畫設計，以及有沒有斷線、漏畫、畫錯、紙面太髒、甚至少畫、張數不足，這些都會影響到後製作業，甚至造成退回來修正，並再跑一次流程，增加成本。

但在我待的這家公司，並未特別設立「動畫檢查」，只有製片兼著稍為檢查，所以常因忙碌，檢查不確實，進到後製端後，才發現漏洞百出，退回去又太花時間，因此後製的人也跟著增加作業量，而他們也是論件計酬的。

上面流程都跑完後，就到了下階段二製，但二製並非我專業，我也沒進行過其作業，所以很難仔細詳述，只能從我角度觀察。

掃描，上面流程跑完後，製片就會將稿件，送到二製部門，開始整個流程，因為在我這時期，上色合成已經數位化了，所以先要掃描進入電腦，包含動畫繪製的稿件、以及律表都要掃描，後面的人根據這些數位檔案進行作業。

如同上述所說，在沒有專職動畫檢查下，為了怕漏洞百出，有些掃描就會在作業前，先快速檢查一遍，有問題馬上退回上一階，防止後面才發現，這算是非常有責任感的了。

定色、著色， 上述動畫階段有斷線、漏畫、畫錯、紙面太髒、畫不好、甚至少畫，這時就最容易在著色這裡原形畢露，這時你就會聽到著色們的慘叫或叫罵聲，所以動檢職位重要就在這，只是如上所提，我們公司這並未設立！

合成，是製作影片最終的彙整，所以在原畫的分層設計上，有太奇怪的、不合理的，就會造成合成的困擾，所以原畫進行設計時，如果有不是很確定的，最好詢問下合成的同仁，而動畫如果有發現原畫在分層上錯誤，其實最好也提出詢問並更正，聽前輩們講其實早年宏廣體系龐大，原畫部門其實不見得會接觸到合成的部們，在加上數位化後，很多老原畫師無法理解數位做法，造成原畫設計常會讓合成頭疼！

「美國人過就好了，管那麼多幹嘛!」

雖然每個案子要求不同，但大多歐美客戶端，要的不是整個串好影片，而是部分段落或鏡頭，所以這裡只到分層合成完，也不進行色彩等細部調整，整部串聯與細部剪輯多交給客戶處理！不過個人認為，這種層次合完就算案子結束了，也容易造成合成，沒有習慣把畫面製作好的概念與美學。例如:合成後輩正在的修正畫面細部BUT，老前輩看到反嗆:美國人過就好了，管那麼多幹嘛!

 ５、如果洋人沒出現，清朝就不會滅亡了嗎？ 

我喜歡歷史，歷史告訴我，所有快速跨掉，不論政權、組織，多因自身早累積問題過久，視而不見、或者毫無覺查，讓外部的環境瞬間瓦解自身。

上面只闡述既有體系倒下後，所產生的問題，但往回推，其實整個代工王朝倒下，除外部環境改變，內部的長期漏習、經營結構、轉型策略，都是關鍵因素，這也是所有８０－９０年代，台灣企業都會遇到的問題，宏廣並非特例，而下一篇我希望多談談這樣的內部因素，尤其是經營結構，與經營者心態的問題。

另外如果對宏廣這家公司有興趣，可以參考資深動畫師，世昌老師ＢＬＯＧ動畫聖堂裡的：「宏廣點點滴滴」

後記:

這篇文章比上一篇「最難的還是溝通」專訪前動畫ＰＭ全可望，處理多花了５倍的時間，除了文句多以外，更多時間是在重新整理架構。

原因在於文章是2014年撰寫的，有相當一段日子了，當時對於各分工了解較少，有很多主觀看法，寫的目地是紀錄與心情抒發，所以結構散亂、思緒混亂，因此我根據這幾年經驗，來做更系統性的修正與補充，在能夠不失去原意下，又能讓讀者清楚我的文章邏輯，但如果有甚麼看法不同，或覺得有冒犯到，還請見諒，也歡迎來信討論！

最後，我要感謝素華與禪禪，幫我做了試閱並給予建議，兩位都是很優秀的動畫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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